一斛珠（下）
簇并云罗相携归家，爱重非常。
云罗赠簇以宝曰“蚩尤珠”，莹润生辉，光华非凡。簇珍之重之，随身而佩。
舅楚乌见而生疑，遣人私窥，遂知簇得一鲛人。伺簇入宫当值，率数仆入簇府，挟云罗去，置府中藏之。又以烟火熏之，令其啜泣不已，一时明珠满地，光华流转。
楚乌喜，以玉盘盛之，献于王上。王大悦，楚乌复献云罗曰:“此东海鲛人，水居如鱼，泣泪成珠，价值连城，膏脂燃灯，可万年不灭。”王观之，笼中人神情委顿，然容貌昳丽，眼尾嫣红，更添殊色。
王意动，欲狎之，云罗惊怒，出爪伤王颊，不使逞。王大怒，呼力士生生剐其鳞。创痛酷烈，云罗冷汗涔涔，然冷然倨傲，未肯求饶，昏昏而息微。王以为忤，投之于牢。
簇归家，闻仆急报，发冲冠，谋之于亲信，募勇十数人，定计劫狱。
是夜，寒月中天，簇一行趁看守不备，劫云罗遁。
王怫然，贬楚乌。
有司遍檄各地衙门，绘影描图捉簇并云罗等。
簇等逃逾月，至浍塘露行藏。浍塘守备公虞寒率骑追之。
簇一行亡至睢水上，急渡江，而追兵至。簇之家将萧瑜越众出，率死士断桥索，留击守备之兵。
兵持戟甚众，瑜并死士力战，敌大乱，瑜等击杀者数百人，皆入睢水，睢水为之赤。士皆死，瑜身亦被十余创，自知无生理，倚树而立，慨然高歌:
“仰天茫茫，六月飞霜，圣人不明，遍地犬狼。
壮士百战敌如云，孤身长笑挂千创。
身踉踉以趋跄，心滚滚乎沸汤。
血透衣兮骨摧，不可凌而刚强。
吾身何惜，临崔嵬而倚碧，
吾魂何惧，魂悠悠兮佒徉。
血溅林梢刀不干，寒锋尤震鸨枭胆，
君今此去长拜别，笑赴九幽吾为先。”
惊涛拍岸，一时猿啼鹤唳，皆作悲音。
良久，瑜声渐息而身不倒。使人视之，气绝矣。众怃然。
时簇等遁已久，公虞寒亦中流矢，恨引兵还，疮溃，嚎呼三日亡。
簇踪遂不可考。
越七年，有客乘舟，遇巨浪，路迷，得入一海市。惴惴询一小童，答曰，“此地雕题。”客茫然奔走，旋即转入一殿，甚伟，几若仙宫。
殿上遥遥立二人，风致洒然，真人中仙也。一人忽笑曰:“此故人也。”客审觑处，大惊，其形貌与昔主郦簇无异，旁立者，云罗也。两厢厮见，涕泗潸然。
翌日，簇并云罗赠客珠玉，送其返。
既出，海市不复得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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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 楚乌，鸦也，见明李时珍《本草纲目·禽三·乌鸦》。
文中萧瑜由本小鱼倾情出演，啾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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